第903章(1 / 1)

你是分娩之身,那个婴儿,可是荆云大哥之后?”

蓦然之间莫胡如被电击,喉头咕咙一响便颓然倒在了榻上!陈渲恰好赶到,轻柔娴熟地一阵施救,莫胡哇地一声哭喊出来:“先生!我儿还在么?”吕不韦一个眼色,陈渲轻步飘出,片刻便抱来了一个火红的襁褓笑吟吟递到榻前。莫胡瑟瑟颤抖着抱过婴儿,看着襁褓中红润酣睡的小脸,疯痴般颠弄着襁褓又哭又笑。陈渲一边温婉劝慰,一边接过襁褓给婴儿把尿喂药,莫胡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莫胡说,她一家都是楚国巨商猗顿氏买来的奴隶。父母是猗顿商社的海船苦役,在她八岁那年双双殁于海风沉船。小小的她被猗顿氏的一位公子看中,要收她做烙印的侍榻女奴。她说,只要公子带船出海捞回她父母的遗骸安葬,她便烙印入室,否则宁死不做烙印女奴!两年过去,那位公子并未出海,却见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便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给她灌了迷药,给她烙了女奴印记。便在她痛不欲生不吃不喝只要饿死自己的时候,也是一个漆黑的夜晚,一个功夫神奇的黑衣蒙面人破门而入,连杀三名看守剑士斩断铁链将她救了出去。这个蒙面人将她带到了陈城郊野的一片密林营地,给她看了父母出海前给一个义商留下的刻画竹简,那片竹简上画着一个除了她绝不会是别人的小女孩,旁边画着一片草地一匹奔驰的黑马;又带她到隐秘的山凹看了一座奇形怪状的黄土堆,说这便是她父母的安葬地,只因没有救她出来,所以简陋葬埋,只等救出她后辨认而后重新安葬。清明时节打开了坟墓启开了薄片棺木,父母尸身非但没有腐烂,反倒是大睁着两眼如活人一般!莫胡哭得死去活来,生生要跳进墓坑与父母同去,若非那个蒙面人死死抱住又多方救治,她即或当时不死回来也哭死了。

一个月后,她被荆云大哥专程送到了阴山草原,托付给一个林胡族头领,要头领请一个中原士子教她认字读书,说好她长大了便来接她。那个头领叫来了他的一群女儿,板着脸对女儿们说,他又有了一个新女儿,谁敢欺侮她就杀了谁!从此,她便在草原开始了骑马读书看牛羊的生活,快乐逍遥中却总觉得空落落的。五年后,那个蒙面人果然来了,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到中原去。她没说一句话便扑到蒙面人怀里哭了。后来,她知道了这个蒙面人叫荆云,密林马队的骑士们都叫她大哥。她心甘情愿地为他们洗衣做饭,又跟着轮流进炊房当值的骑士修习剑术。荆云也是每月一次一日进炊房造饭,与她渐渐便相熟了起来。荆云说她有灵气,埋汰在炊房忒可惜,坚执让她单帐居住,只教骑士们认字读书。很快,莫胡明白了这是一支护商马队,最多的事便是四出探听道路消息,最大的事便是护送商队不被抢劫。莫胡不甘整日坐帐读书教书,便寻找种种借口到荆云帐篷帮他料理杂事,实在没事便跟着斥候骑士们出去探路。她灵慧聪颖,各国各地的文字话语一学便会,竟成了马队骑士们人人钟爱的小“通人”。

后来,她随着马队到了邯郸郊野的密林营地。有一次,荆云问她愿不愿意给他景仰的一个高士做贴身女仆?莫胡只说了一句话:“大哥让我做事,不要问我愿不愿意。”半月后,她便跟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到了邯郸胡寓……离开荆云,莫胡却蓦然觉得自己竟深深爱慕着那个始终蒙面的荆云大哥。从沣京谷南下的时候,她心神不宁,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荆云大哥了。心潮实在不能自已,她终于从空荡荡的仓谷溪飞马冲进了密林营地。那一夜,她缠着荆云终夜饮酒,两人说了许许多多的话,边饮边说,荆云终于醉了。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羞怯,从容脱去了自己与荆云的全身衣物,紧紧抱着荆云钻进了大被之中……

“天意也!荆云义士有后了!”吕不韦喜极而泣跳了起来。

“莫胡呵,你儿子该有个好名字也!”陈渲也咯咯笑了起来。

“请先生赐个名了。”莫胡红着脸低了头。

“不不不!莫胡自己起!父母命名,善莫大焉!”

莫胡思忖一阵低声道:“我生他时,那个洞中有辆接轴古车,就叫荆轲如何?”

“荆轲!好!便是荆轲!”吕不韦拍案大叫。

襁褓婴儿哇地一声大哭,响亮得屋中嗡嗡震响不绝!陈渲惊讶笑道:“哟!这小子哭声厉得紧!晓得无,准是个硬种儿了!”三人便一齐大笑起来。

六、冠礼之夜的两代储君

仲秋时节,一道诏书突然降临新庄,合府上下立即忙碌起来。

诏书说得是:秋分之日,公子异人于太庙行加冠大礼,一应先礼着吕府操持。诏书是老长史桓砾亲自前来颁读的。接诏人指定的是公子嬴异人与义商吕不韦。诏书宣读完毕,老长史寒暄几句,留下了太庙一班礼仪属官便去了。当晚吕不韦便与西门老总事并陈渲莫胡一道商议庄园人手房屋的摆布。四人都是理事能者,说得一阵便铺排妥当:吕不韦只管照料公子的三日沐浴斋戒大礼,太庙礼仪官员的饮食起居由老西门带原商社的几名执事处置,一干本庄仆役与事务尽交陈渲莫胡。

议罢正要散去,莫胡却老大不高兴地嘟哝道:“今日这诏书将先生指称为‘义商’,忒煞怪也!人说君心难测,老秦王当真连那墨獒也不如了。”吕不韦不禁笑道:“莫胡能听诏书了,好!西门老爹,你以为今日事如何?”老西门思忖道:“老朽以为,今日事名实不符有些蹊跷,然从实在处揣摩,还是情势大好。”“情势大好?说说了。”吕不韦饶有兴致。老西门笑道:“依着寻常法度,我庄尚是民居,便是咸阳内史府派一名书吏前来传令,也算得国人望族的礼遇了。即或涉及王族公子而须得秦王下诏,派一名内侍前来颁诏也都是破例了。今日颁诏之人,却是极少出面的老长史,听说此人是老秦王暮年最信任的实权大臣。最要紧处,公子加冠大礼前不回太子府,留在我庄由东公主持前礼,太庙官员只是操持事务。此中用意老朽也看得不透,只从实处说,老秦王在对东公是王族大臣之礼遇。义商两字,若照法度说也是实情,东公毕竟还,还没做大臣。老朽冒昧,东公明察了。”素来寡言的老西门说完这前所未有的长篇大论,额头竟是涔涔汗水。

“说得好!老爹大有见识也!”吕不韦拍案赞叹转而笑了,“莫胡这一抱怨,倒是要叮嘱几句:要告诫庄中上下人等,日后莫得私下议论国政,更不得抱怨国君,有话只对我说可也。记住,这是秦国,不是山东六国。”莫胡红着脸肃然一躬道:“先生叮嘱,铭刻在心!”西门老总事也连连点头:“该当该当,明日老朽便给执事仆役们立下这条规矩。”

次日,吕不韦新庄便开始了加冠礼的礼前忙碌。

远古之时,华夏各部族便有各种形式的“成丁礼”。就实说,便是在男子女子长到一定年龄且已具备了正常身体、学会了基本生存技能时,氏族以特定的礼仪承认这个男子或女子称为氏族正式成员,是谓“成人”。进入礼制发达的西周,成丁礼便化为天下第一大礼——士冠礼。其时所谓士,便是享有国人资格的所有男女。士冠礼,便是给长大成人的男女加冠,从而认定其成人身份的礼仪。因其涉及天下每以生灵,故被视为天下第一礼。春秋以至战国,礼仪大大简化,各国亦多有不同,然士冠礼却大大体沿袭了古老的传统,只是因被加冠人身份不同而繁简程度有差异罢了。嬴异人是王族子孙,更是已经确定的太子嫡子,虽已年过三十,然因少年为质而未行大礼(秦人二十一岁加冠),这补办的士冠礼便成了秦国王室正式承认其身份的第一道礼仪,自然是分外郑重。

实质而言,士冠礼不是家礼,而是公礼。公者,乡社村里也,氏族邦国也。也就是说,士冠礼是群体承认个体的礼仪,而不是家长承认子女的礼仪。惟其如此,士冠礼不由家长动议,也不由家长主持,家长与加冠者一样都是士冠礼中的当事人;以加冠者身份不同,士冠礼分别由有德行的乡老、族长以至国君或特定大臣动议主持。

士冠礼是庄重的成人礼仪,其操持过程也是分外讲究的。士冠礼分为两大礼程,第一程是预礼,第二程是正礼。预礼即正式加冠前以礼仪规定的程式做好准备事务,大要环节为:

筮日:以占卜确定冠礼日期。

筮宾:在参礼宾客中占卜确定一人为正宾。

约期:商定冠礼开始的具体时辰。

戒宾:邀请正宾与所有赞冠宾客。

设洗:加冠者礼前沐浴与当日特定梳洗。

第二程是正礼,即加冠之日的礼仪程式,完整的次序是十项:

陈服器:清晨开始陈设礼器、祭物与相应服饰。

迎赞者入庙:加冠者家长迎宾客进入家庙。

三加冠:始加布冠,意为冠者具备衣食之能;二加皮冠,皮冠亦称武冠,意为冠者具备基本武技;三加爵冠,爵冠亦称文冠,意为冠者基本具备知书达礼之能;三冠连加的礼意在于激励冠者由卑而尊不断进取,是谓“三加弥尊,谕其志也!”

宾醴冠者:正宾为加冠者赐酒祝贺。

冠者见母:加冠者正式拜见礼仪确定的母亲,未必是生母。

宾赐表字:正宾为加冠者赐以本名之外供寻常称呼的称谓,这个称谓叫做“表字”,以与父母所取名字区别。加冠之后“表字”代“名”,只有父母国君可呼其本名,礼意在于崇敬父母为冠者所取之名。是谓“冠而字之,敬其名也!”这一程式到春秋时已经少见,战国以至秦、西汉,世事风雷激荡,这种一人两称的繁琐程式已经大体消失或以变通形式取代,人多以本名现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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