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 / 1)

侯嬴笑道:“一切尚好。白姑娘真让我认不出来了呢。请。”白巾青年笑道:“路途方便,岂有他哉。”便跨进了高高的青石门槛。

侯嬴领着白雪穿过两排宽敞整齐的客房,来到后院,又拐进一个圆门,来到一座僻静的跨院。但见小小庭院,三间精舍掩在黄叶萧疏的树木之中,石墙石门,坚固隐蔽,幽静非常。侯嬴拱手道:“白姑娘,栎阳不比安邑,只有这处小地方了。”白雪笑道:“多好啊!我还想不到你有如此幽雅的小院呢。他在这里也住过么?”侯嬴道:“正是,卫鞅兄在此住过三个月。河丫,快来见过白姐姐。”

“哎,来了。”精舍中一声清脆的答应,一个干净整齐的布衣村姑跑了出来,手中还拿着抹布,脸上红扑扑两团红晕,没说话先甜甜的一笑,“大哥,白姐姐是哪个吗?”侯嬴指着白雪道:“这位是白姐姐。”村姑天真的笑道:“哟,好漂亮的大哥哥,是姐姐么?”说着便一躬到底,却是男子礼法。白雪、侯嬴与少年一齐大笑起来,白雪笑道:“这位是梅姑姐姐,也见过了。”村姑嗤的一笑,“姑姐姐?这是甚叫法?”又是一躬到底。白雪梅姑被村姑的天真憨漫逗得乐不可支,白雪笑问:“她是侯兄雇佣的丫头?”侯嬴笑道:“不是。她是卫鞅兄访秦时带回来的一个小村姑,家穷养不起,刚来时和泥猴一般,名字也是卫鞅兄取的,叫陈河丫。”白雪感动得眼眶一红,抚摩着小河丫的头发,“河丫,跟着大姐吧。大姐让你不再受苦。”河丫咯咯笑道:“我要回去了呢。爹捎话来,我家有地了!大姐到我家住去,好么?”白雪笑道:“好啊,一定去。”

说话间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河丫已经将房子收拾得妥贴干净,梅姑又利落的摆置好随身带来的一应物事,小庭院便成了温馨幽静的闺房。吃饭前,白雪将侯嬴叫到一边,悄悄说了路上的奇遇,两人商议一番便吩咐开饭。饭后分头稍事准备,侯嬴便和梅姑扎束停当,飞出了客栈。等了一会儿,白雪也换了装束,出得客栈,向左庶长府悠然而来。

四、荆南突然失踪刺客突然出现

左庶长府灯火通明,依旧是一片忙碌。

抗田风波平息后,新田法在秦国势不可当的推行开来。贵族们一片沉寂,听任摆布。卫鞅却从这种沉寂中嗅到了一丝异味儿,几天来反复思虑,想捕捉到事情的症结。这天晚饭后,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反复在墙上挂着的新法条幅前踱步思索回顾,想找出那种异常感觉的根子。思索良久,他的双脚还是钉在了《田法》下面。他觉得好象清晰了一些,可是始终抓不准那个点。这种感觉使卫鞅不禁噗嗤笑出声来。他想起了自己在山中修习时有几次身上发痒,将身上抓得大片大片红,可就是找不准那个“痒根”。一旦找到,只消用指甲轻轻一摁,轻微的一阵疼痛,身上的奇痒就海水退潮般荡然无存。可是你假如找不到那个“痒根”,就是将全身抓破也无济于事,痒还是痒。目下就是要找这个“痒根”,而且还不能乱抓。那个“痒根”往往是身上一个不起眼的小红点儿,虽然不是大伤口,可引起的全身不宁竟丝毫不亚于一个伤口和一场病痛。变法给秦国带来的这种异常气息,就是那种怪痒。可是,这个“痒根”究竟在哪里呢?刑杀太重?不是。那是疼痛。赏功过烈?不是。那是眩晕。隶农除籍?不是。那是舒畅。抑制贵族?也不是。那是憋气。究竟在哪里?

猛然,卫鞅脑海里一道闪电划过!他蓦然醒悟——对,是封地!

在秦国取消封地,而且以郿县风波为契机,竟先行取缔了太子的封地,这件事有点儿过头?对,是有点儿过头。将封地制度彻底取缔,本意是将世袭贵族养尊处优的基础连根拔除。然则却给整个贵族和未来的功臣以无处着落的空荡荡的感觉,功劳再大,也就是爵位、官职与俸禄,还能有什么不朽的标记?再说,对国君好象也有一种激赏乏力的感觉。秦公颁布《求贤令》时,曾明确告白天下“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自古以来,拥有一方土地,非但是人臣极致,也是君王激励国人奇士的最有力手段。如今,秦国的封地制度如果彻底取缔,在这战争连绵刀兵不断需要激赏功臣的战国时期,究竟好不好呢?完整保留封地制,自然不可能,那无异于回到诸侯制。但彻底取缔,似乎也太早。对,这里分明便是“痒根”!既然如此,只消轻轻一摁便可也。

如何“一摁”呢?卫鞅凝神有顷,爽朗大笑,“好!便是这般。”回头便走向书案……

突然,卫鞅发现书案有异。紧走两步,仔细一看,竟是一支短箭钉在书案上!箭头下还带着一片白布,扯出一看,上面分明画着一柄短剑刺进一个白衣人的胸膛,下面还有四个大字——暴政必杀!卫鞅惊讶的四面打量,窗户、屋他要处置几件急务,告辞先去了。卫鞅伫立在小门外,不禁思绪万千,敲门的手竟然迟迟停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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